语言是文化的载体,并对文化有重要的影响。语言既反映一个民族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也体现该民族的历史和文化背景。问候语作为语言的一部分,是人们生活中最常用的重要交际口语。问候语的作用不是交流思想,也不完全是传递信息,而是用来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一种保持联系,彼此亲近的融洽的社会关系。问候语是遵循礼貌原则而产生的一种交际形式,交际双方是一种淡漠的态度。同时由于问候语的语言形式只用来传递交际者的感情信息,所以没必要使用复杂的形式,这是问候语的简约特性。 “一个民族文化上的独特性”或差异性,往往在其语言中都有充分的体现,表达,传承和积淀,往往在其它民族语言中形成空白,形成概念,语义,词汇等方面的空缺。”(赵文学、计琦《文化差异与翻译》2003.11,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How are you?”是英文中出现频率极高的一种问候语。除了和家人,亲密的朋友之外,“How are you?”几乎可以用在其它任何场合。但在中文当中我们没有与之在语言,语汇和语义上完全对等的表达。许多学中文的澳洲学生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汉语进行交际时,仍然会将母语中的一些习惯用法翻译到目的语中使用。而“How are you? ”按照澳洲母语的习惯翻译成汉语就是“你好吗?”。 “你好吗?”作为日常问候语也被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和西方人接受。更令人吃惊的是 “你好吗?”已被会讲中文的澳洲人作为日常中文问候语频繁使用。周旋在自己的文章中提到“很多学中文的西方人会用‘你好吗’问候中国人,这个问候让中国人听起来确实有点儿奇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不回答会觉得不礼貌,若回答“我很好,谢谢”又觉得不太习惯。” 虽然在中国, “你好吗?”作为问候语言早已存在,但其语义内涵与How are you?的中文翻译“你好吗?”却有极大的差别。“你好吗?”是问候,但并不是日常问候语。它表达的是对人真真切切的关心,使用频率要远远低于 “How are you?”。而 “How are you?”只是简单的问候,说话者并不真正关心被问候者的健康或生活。而对于被问候者来说,不管他们感觉好不好,回答却总是good, great, not bad这样的字眼。 本研究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主要采用问卷调查和访谈调查的方法收集相关数据。调查对象为会讲中文的澳洲人,居住在澳洲的中国人和澳洲的中文教师。 第一份问卷是对会说中文的澳洲人做的调查,共发出问卷50份,收回48份。这些调查对象都学过中文,了解怎样问候别人。当被问到在问候中国人时如果想表达“How are you”概念时,他们喜欢用哪一种中文表达方式时,77%的人选择“你好吗”而不是“你吃了吗?”, “你去哪儿?”或者“最近忙吗?”。“吃了吗?”, “你去哪儿?”和“最近忙吗?”与 “how are you?”一样都是问句形式,而且语用功能也比较相似。“吃了吗?”在西方的文化习惯中常常是含有约人吃饭或男女约会的意思。“你去哪儿?” 或许有侵犯别人隐私的嫌疑。而“最近忙吗”在西方人看来是更亲密的人之间的一种问候。所以这两个问候语似乎与他们的表达相聚甚远。但是,绝大多数学生并不了解“你好吗?”在中国并不常用。他们表达了愿意用中国人日常经常使用的语言来问候别人,并不十分在意这种问候语用西方文化标准判断不容易被接受这一事实。第二份问卷是调查在澳大利亚的中文教师,本人通过网络发送问卷,收回33份。因为多数澳洲学生是在澳洲学习的中文,中文教师对问候语的讲解必定会影响学生的使用情况。经过简单的问卷设计,笔者发现有70%的中文教师讲授 “你好吗”这一中文的问候语,其理由是自己的教材中有涉及。第三份问卷是调查在澳的中国人。主要是分析他们对“你好吗”的反应和对这句问候语的传播所起的作用。本调查采取访谈方式,笔者对近百位在澳居住时间超过一年的中国人做了访谈。当有人用 “你好吗?”问候时,在澳中国人的反应基本都是回答“我很好,谢谢”,而几乎所有中国人都了解在中国人们不用“你好吗”来打招呼。
人生观差异 中华民族是一个非常注重道德礼仪的民族。在日常生活和交际中关心别人的涉及到隐私的生活也是中国人注重礼仪的一种体现。越是熟悉亲近的朋友之间,越是通过细节性和非常细致入微的关心和关注来显式彼此之间的关系。因此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似乎涉及到人们隐私的问候语在比较熟悉的朋友之间使用的非常频繁。人们常常询问生活近况,家庭,婚姻,身体,生活,工作等各种有关个人的问题。中国人的问候语文化中,人们问候彼此只是表示一种热情和关心,或者是想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而并不在意你做出怎样的回答。西方人一般比较以个人为中心,除非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不喜欢相互表现的很亲密。英语问候语的内容具有中性特点,多谈论天气或其他与个人没有直接关系的事物。因此,他们对中国文化中有干涉个人隐私意味的问话较为反感,很难接受。但这种反感的前提是他们不了解中国文化,尤其是当中国人用英语把中国的问候语直接翻译过来问候时,西方人会用西方的文化和道德标准来衡量,这种衡量标准下的中国问候语自然是有些粗鲁和不合时宜的。经过笔者的调查发现,对中国文化了解越多的西方人对 “吃了吗?”, “你去哪儿?”和“最近忙吗?”这样的问候语越不觉得别扭和不习惯,也越愿意接受和使用中国的问候语。据调查统计,90%的学生想学中国人日常使用的地道的问候语言。
文化翻译策略 德国语言学家、翻译理论家施莱尔马赫在《论翻译的方法》中提出了归化与异化两种翻译途径,即一种是尽可能让作者安居不动,而引导读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种是尽可能让读者安居不动,而引导作者去接近读者。我们在实践中不能随意使用一种译法而排除另外一种译法,应综合考虑各种情况而选择适当的翻译方法或将两种译法综合运用,才能取长补短,克服归化、异化两种翻译方法各自的缺陷,使译文尽可能达到理想的效果。从翻译的归化与异化角度可以看出,对 “How are you ?”一语如果用归化法来翻译可以翻译成 “你忙吗?”, “你去哪儿?”等, 用异化法便可译为 “你好吗?”。对于在问候语翻译和使用过程中究竟是该使用归化还是异化方式,我们也不该有统一的定论。过分强调译文的可读性就会忽视传达文化信息。只注意传递源语文化信息也会忽略目的语的可接受性而引起异化过度。因此我们应根据翻译的目的并充分考虑读者的接受程度而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很显然,在澳洲的讲中文人群中流行的“你好吗?”是译者为迎合西方人心理而特意采取的一种异化翻译方式。
教学方式 很多教师明明了解在中国人们很少用“你好吗?”问候别人,却因为教材中出现而教授学生这句问候语。另外,由于对外汉语教师职业的特殊性,很多教师常常忽视学生较为常犯的错误。由于在对外汉语教学中,学生在日常课堂上经常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教师没有时间和经历逐一纠正学生的错误,另外在这个提倡注重交际,轻视语法的教育理念的指导下,教师会有意忽略学生的语用交际错误。还有老师担心频繁的纠错和挑毛病会打消学生学习汉语的积极性和自信心,使他们产生畏难情绪并最终放弃汉语学习。
母语的负迁移 负迁移一般是指一种学习对另一种学习起干扰或抑制作用。负迁移通常表现为一种学习使另一种学习所需的学习时间或所需的练习次数增加或阻碍另一种学习的顺利进行以及知识的正确掌握。第一语言在第二语言习得中有着巨大的影响。负迁移使第二语言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有时会产生错误,因为在学习的过程中第一语言的特征会转移到第二语言学习中去。人们常常把第二语言学习的过程看成是克服第一语言的消极影响,并逐渐用第二语言的特征取代第一语言的特征,从而使自己的第二语言能力接近于以该语言为本族语的学习者的语言水平的过程。外国学生对自己母语的文化自然非常熟悉,由于母语文化的影响,他们必然会产生文化上的优越感和固定思维模式,并会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母语文化作为衡量其它文化的标准。从他们的心理角度来说,与他们的母语文化相符的文化就容易得到认可和接受,而与他们母语文化不符合的文化就会遭到误解和排斥。对于中文的一些问候语比如“去哪儿?”“吃了吗?”深刻反映了汉民族典型的文化习俗特点的问候语用西方文化来衡量必然是难以接受和理解的。
传播媒介 由于在澳洲的中国人非常了解英语语言和文化,而且具有在不同文化条件下做到对两种文化信息正确转换的能力,能够容忍和尊重两种语言中的问候语的文化和风俗习惯,也能够正确选择符合对方文化准则的语言表达方式。 在澳的中国人几乎都知道这句问候语来源于“How are you?”,当开始被问到这一问题时,他们自然而然的开始转换成英文思维然后再迅速转换成中文回答出来,久而久之便也成了一种习惯。因此,在澳中国人特有的语言和文化能力是“你好吗?”得以广泛传播的一个重要原因。
总结 通过以上分析,本人认为 “你好吗?”在西方国家盛行的这一现象与西方文化的特点,翻译策略的选择,语言学习规律,中文教师的讲授以及在澳中国人的影响是分不开的。而这些原因之间又相互作用,互为因果,最终使这一现象得以出现。在这些原因当中,文化差异是主要原因。不同民族文化之间既有共性,也有差异。“一种语言反映其所属文化独特性的概念,词汇和其他表达方式,在其它语言中往往无对等的成分。” 因此,笔者认为“你好吗”作为日常问候语在澳洲流行迎合了西方人的以个人为中心,个人利益神圣不可侵犯的社会和文化心理。但是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不断强大, 中国的国际地位的不断攀升,对中国文化和中文感兴趣的西方人也越来越多,他们本着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尊重,也非常愿意学习原汁原味的汉语。同时随着中国的开放和中国人对英语语言的掌握以及对西方价值观的进一步了解,中国人也开始意识到个人权利和隐私的重要性。因此中文问候语也在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有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