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刚过,一切都变得苍郁了起来。苇子不再长高,顶上吐出了暗红色的缨子。白洋淀水位缓缓地下降,苇杆下端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水线。荷花已露残败,荷叶依然青翠,重重叠叠地遮掩着水面。藕正在水下的泥土中茁壮地生长着。野鸭群到了最繁盛的季节,小鸭子长全了羽毛,与它们的父母一同在天空翱翔,又成群地在水面上游弋。大的群落足有上千只,飞翔的鸟阵也是壮观的。猎人们穿了橡胶的连衣裤,在水中推着平底的、专门用来打猎的“枪排”,隐蔽在苇丛与荷叶下,悄无声息地向前推进。两支枪口黑洞洞的,直视百米开外的鸭群。那被称为“大抬杆儿”的火枪,是用生铁铸成的,枪体一丈有余,两支并排架在船的中间。大的一端有小碗口粗,类似我们在明清博物馆里看见的那种火炮,只是细长了些。当鸭群进入射程后,白洋淀猎人连续点燃了两支枪的火药捻儿,便大吼一声,鸭群在震惊中抬起了头,第一支枪的霰弹就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那些有幸飞起的野鸭,随着第二支火枪沉闷的钝响,也纷纷坠落在水中。两支火枪有时一下能击落近百只,于是,几分钟前还自由自在的野鸭就堆满了枪排。那种杀戮是残酷的,让人不忍目睹。农历七月一到,淀里的植物都开始成熟了。菱角、莲蓬、鸡头米到处都是。女人们带上孩子,撑了小船,开始了一年一度的采摘。鸡头米外观并不好看,褐红色的外壳上长满了刺儿,形状像个毛儿没有煺尽的死鸡头。壳里面像石榴一样长满了一颗颗圆圆的果实,去了外壳,里面的鸡头米像一颗颗珍珠,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淀里的菱角长得很小巧,呈三角形,两边的角尖尖的向后弯着,样子很好看。它小小的花叶子浮在水面上,成熟季节叶子变成了淡紫色,平平地铺展开来,像一片形态美丽的图案。用手轻轻地翻开叶片,下面挂着许多小小的果实。采摘的季节只有一个月,到了农历八月,它们就会脱落到水底,成了明年的种子。淀里的植物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地繁衍着。它们的生命力旺盛得惊人,即使干涸了数年,白洋淀只要有了水,它们依旧会很快地布满了水面。大自然潜在的生机,仿佛也传给了这里的人们,他们对生活的追求从没有泯灭过。初秋是随着盛夏的几场暴雨来临的,上游的雨水使淀子稍有些浑浊。但在初秋飒飒的凉风中,水很快就澄澈了起来。阳光也变得温和了,不再那么灼热,那么耀眼。植物的梢头悄悄地退去了碧绿,变得浓厚了,有的已经开始泛黄,大自然的色调渐渐饱和了起来。一种成熟的美,给人们带来了寂静与安详。白洋淀在线张建军也许,人的内心世界与大自然是同步的,如同那些在风中、雨中摇曳的植物,当我们真的步入了生命的秋天,一切都变得成熟而明净了。而水乡的内韵或许更为悠远而沉着,我相信在我生命中,一定有它所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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